遥远的别离:拉达克沦丧前的战争背景!遥远的别离:森巴人对**的入侵!遥远的别离:藏军的绝地反击,击毙森巴人主将!遥远的别离:拉达克反抗森巴人统治的大暴动!
爆发于1834年(清道光十四年)的森巴之战,在经历查谟王室吞并拉达克、出兵入侵古格、藏军绝地反击、拉达克人民暴动等一系列曲折后,即将走到终点。
1842年,查谟军队与藏军在咙沃玛(今哈弄河附近)形成了对峙局面。
由于森巴人(藏语将查谟称为“森巴人”)抢占了制高点,藏军被迫在河谷节营,军队借此修筑火炮阵地,居高临下轰击藏军。
随后,在投降派的建议下,森巴人在河道狭窄处筑坝蓄水,藏军营地被淹所有装备和火药均被浸湿。
就在这种背景下,关于森巴之战的最终结局,中外史料中出现了大相径庭的记载。
对比两种泾渭分明的记载,可以看出历史中非常值得玩味之处。
我们先来看在印度、克什米尔及西方一些论著中,对于战争结果的叙述。原克什米尔土邦官员毛尔维·赫希默杜拉·汗撰写的《查漠史》中,记述如下:“……(藏军)在珑郁玛(咙沃玛)建立了坚固的兵营……迪万一直追击到兵营附近。敌人(指藏军)退入兵营后,迪万就包围了兵营。一连八天,除了小规模接触外,没有发生战斗。敌军兵营十分坚固,道格拉人(森巴人)无计可施……在第八天向兵营发动进攻,但未能获胜……古迈丹萨尔道尔·辛格士兵阵亡300多人,许多人受伤……和道格拉军队在一起的有一个努尔拉人强已觉丹(索南觉丹)……他对迪万说,如果通过某一条路把河水引入平原,便可将兵营淹没,被围困的军队就非出来不可。迪万……立即作了部署,把河水引进了平原。
河水向平原流了三天,兵营全部被淹。敌人想方设法躲避洪水,但终于无计可施,物质和战具全部被水淹没,外面又有道格拉军团团围困。他们无地可居,无路可逃,迫不得已,只好请求迪万饶命。迪万以宽广的胸怀派卡齐·纳迪尔·阿里和瓦齐尔穆德萨迪前去安抚他们。拉萨军队的全体官员都不带武器来到迪万这里。
迪万以礼相待,没收了被围军队的武器和战具恳给他们一条离开兵营的道路……总之,迪万对拉萨军队取得了完全的胜利……与他(指佐尔阿弗尔。辛格)的打算相反,迪万没有努力去收复瓦弄尔当初征服的地区,由于健康原因,他在庆祝了这一伟大胜利后便回拉达克去了……笔喜代本和索康克本到了拉达克……拉萨政府通过噶尔本交噶术巴求和,噶尔本来到拉达克的迪万那里,代表拉萨政府任命笔喜代本(戴琫比喜)和噶伦索康为和谈代表”[24]。
依据《查谟史》的这段记载,水淹之前,藏军坚守营垒,森巴的进攻无果,似乎损失不小,但水淹藏军后,藏军再难支持,向查谟军队投降。
迪万获胜后,并没未乘胜进攻,而是撤兵回到了拉达克,《查谟史》给出的理由是因为健康原因。
藏军首领噶伦索康和戴琫比喜来到了拉达克(原因没有交代,很有可能是被俘)。
随后,**政权的派代表来到拉达克求和,并任命二人为谈判代表,双发进行了和谈。
意大利藏学家伯戴克,在《拉达克王国》中的记载与此大同小异。
《查谟史》的记载从表面上似乎很严密,但其中确有一处并不符合逻辑,我们后面详细说。
现在再来看看,中国史料对战争结局的记述。在**方面的资料中,对于战争后期的描述迥然不同。
时任驻藏大臣孟保的奏疏中说:“……噶布伦(噶伦索康)在唐古特边界咙沃(咙沃玛)地方扎营防守。
于七月二十七日,有森巴贼目巴占带领番众,直逼咙沃营盘,与我兵拒敌,连日接仗,随将贼目巴占歼毙,并杀毙番贼一百二十余名,贼众退去二十余里,与噶布伦扎营之所仅隔大河一谴。该贼暗将河之上流砌立长堤,灌我下游营盘。噶布伦当将官兵移至高阜紧要之处,设法抵御。
复于八月初二日,有森巴头人叠洼(迪万)带领贼众分起前来,……我兵尽力抵御,……未容该贼阑入唐古特境。该贼因连次败衂([nǜ] 挫折),遂派小头目热登及通事阿密足来营求和。
噶布伦及戴捧(代本)比喜密察该贼情形,实有畏惧之意,始行允准。于八月十三日,据谷郎森,并然吉森,及克什米尔各部落之头人叠洼(迪万)等,同具悔罪,永远不敢兹事,切实甘结,该头人等即将各番众全行撤回等情凛报前来”[25]。
这段记载见于驻藏大臣(孟保)给道光皇帝的上奏,奏折对于战争的描写非常充分,不过篇幅很长,我只截取其中有用的部分。
孟保上奏道:“1642年七月二十七日(阴历),森巴将领巴占带兵进攻位于唐古特边境的藏军营垒,噶布伦与敌连日交战,击毙巴占,敌军退兵二十里。敌军在上游河道筑坝叠水,使我军营帐被淹,噶布伦将营帐移至高处,设法抵抗。
八月初二,迪万再度领兵前来,多次进攻均被我军阻抗,敌军没有能够进入唐古特(清初文献对青藏地区的称谓)境内。
敌军连续失败,派小头目来到前来求和,噶布伦和戴捧比喜了解到敌人有畏惧之意,于是同意了求和的请求。
八月十三日,双方进行了和谈,迪万等人同具悔罪,表示永远不敢兹事,双方撤兵回境”。
送给道光皇帝的上奏,在行文上充满了大帝国天威浩荡,边境宵小摄于天威狼狈逃窜,再无鼠胆冒犯边境的感觉。
道光看后也必定龙心大悦,一块石头落地。
但这种文过饰非的上奏,隐秘其中很多的细节,只是着力强调了藏军的胜势,借以来安慰皇帝的焦虑。
好在保存在藏地的资料中,我们还能一窥其中的曲折。
森巴人水淹藏营后,索康噶伦“指挥若定,稳住阵脚,将我军迁到附近的一座大土丘上,并挖壕筑垒,依托沙丘,声势复振”。
七月二十二日(此处的日期,与孟保奏折所属日期不相符),森巴大头目迪万领兵来战,未能得手,在藏军的沉重打击下,只得派人求和。索康噶伦等接受了求和,并“派噶尔本觉杰和三个助手,他们毫无惧色,出城、过河流,迈着矫健的步伐,挺胸挺首进入敌战营”。
但森巴人因其官职小,不予其谈判。
后索康噶伦与比喜等人带领随从,以胜利者的姿态进入森巴敌营,与之谈判,议订立和约[26]。
草签了协议之后,康噶伦与比喜等人来到拉达克首都列城,拉萨噶厦政权也正是授权二人负责谈判事宜。
1842年(清道光二十二年)9月17日,双方正式在列城签署了停战协议。
对于战争结局的描述告一段路,那么这些结局迥然不同的记录背后,究竟谁才是获胜者呢?其中又隐藏了哪些值得玩味的细节呢?
从战局来看,藏军被水淹之前,森巴人进攻未果是肯定的,这点双方史料均予认可。
水淹后,《查谟史》中认为藏军一溃千里,再无还手之力,噶布伦和戴捧比喜被俘,随后被带到列城。
拉萨政府的代表来到后,二人被任命为谈判代表,并最终代表**签署了协议。
这种记载,我个人认为并不符合逻辑!
反正我是第一次听说,一个政权会指派兵败被俘的将领,主持停战谈判。
在战场上都做了对手的俘虏,莫非在谈判桌上,还能谈出什么好结果?
拉萨的噶厦政权就是再没人,也不会缺到这种程度。
所以,这一点极不可信。
但像驻藏大臣孟保上奏所言,藏军被淹后,奋起神勇,痛击来犯的迪万,迫其求和,似乎也有粉饰之嫌。
两军对敌,首先较量的是气势,其次是装备。
藏军火药被淹,困守一处土丘之上,就是有能力抵抗进攻,军心士气又能剩余多少,实在是值得怀疑。
所以藏军之后大胜,迫使迪万求和之事,估计也就是忽悠皇帝高兴而已,真实战况应不至于此。
最大的可能性就是,双方最终谁也没干服对手。
藏军在土丘上苦苦支撑,森巴人自己也撑不住了,毕竟阿里的气候,实在不是那么令人愉悦。
僵持让双方都有了谈判的意愿,但想谈和能谈成之间,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。于是才出现了嫌谈判代表品阶太低之类的试探。
直到索康噶伦和戴捧比喜亲身入敌营,和平协议的草稿才算是基本确定。
然后,此二人跟随森巴军队来到列城,拉萨政权的代表赶到后,授权他们负责协议文本的正式签署。
协议的草稿,拉萨噶厦政权应该是事先知晓,也只要了解了协议的内容,才有可能授权代表临机决断。
所以我断定,噶布伦和戴捧比喜二人被俘押往列城,而后又被授予谈判代表的职权,此事绝无可能。
当然,藏族学者也不是没有不同意见,例如、恰白·次旦平措先生撰写的《**通史—松石宝串》一书,便认为此役“**军战败”,比喜等人被俘[27]。
双方在列城签署的协议,不但没有解决拉达克问题,反而成为了现代对于边境划分各执一词的理由。
这份由**地方政权和查谟王国签署的协议,现存两个版本,分别由波斯文和藏文书写,但两个版本书写的内容存在诸多出入,而且没有规定以哪个版本为主,“仅仅这一点,就有足够的资料可以使练达的外交家们辩论几代了”[28]。
目前被各方认可的协议内容,主要有以下几点:
第一、双方承诺保持和平;
第二、查谟王朝承认拉达克和**历史上旧有的边境划分,并答应让原拉达克国王的王后及二位兄弟返回列城,并做妥善安排;
第三、拉达克每年对**的朝贡照旧,查谟王朝不得干涉;
第四、双方之前的贸易关系依旧维持,彼此为对方的往来官员和商队提供的免费食宿供应也因循旧例等。
从这些条款可以看出,协议谈判的基础仅基于双方的实际控制线,并未涉及拉达克最终归属,这一核心问题。
所以,这次签署的协议,准确的描述应该是一个停战协定,而不是确定家国边界的协议。
藏文资料称其为“甘结”,实际只是保证书。
满清驻藏大臣上奏朝廷的奏折中,从未提及此项协议。
有可能清朝中央政府,并不知道曾经有过此项协议。
这是一个由“两个地方当局签署,未经各自国家中央政权批准的协议”,英国人撰写的《中印边境》一书中,也认可这一事实[29]。
因此,现在的中国政府从未认可过,该协议的有效性。
换句话说,就是中国政府从未认可拉达克归属印度版图。
**噶厦政权签署的,这个貌似公平的停火协议,仅满足于保持自己的实际控制线,并陶醉在所谓“年贡”这一虚幻的幸福之中,却弃拉达克大片的领土和众多的属民于不顾。
查谟王室则通过协议,限制了**对于拉达克事务的干涉权,借机在拉达克境内进行可疯狂的镇压和掠夺。
对参与暴动的拉达克民众,他们采用断肢、砍头、纹刑等残酷野蛮的手段镇压,并焚毁、洗劫了几乎所有的寺院和王宫。
通过拉达克国王三位秘书和一位隐居喇嘛的记录,我们能够知道谷郎森的部下是如何洗劫拉达克王宫和寺院的,“(他们)劫走大量金、银、珠宝、丝绸、茶叶等财物,甚至连祭祀用的金银铜器、地毯和丝绸衣服也不放过。喇嘛尤罗寺庙的大厅曾是喇嘛们聚会并向佛陀祈祷的地方,现在却拴上了骡子、驴和马匹,它们从窗户里嘶鸣。大喇嘛领导僧众礼拜的内礼拜室,也拴上了马。经书被毁,其他东西被扔到一个角落里,象是牲口的一堆草料。他们还捣毁了王宫、贵族邸宅、庙宇和学校,用它们的材料建造堡垒和军营。他们用来铺屋顶的材料不是桦树皮,而是用金、银字写成的佛典的书页和印有神圣经典的贝叶(贝叶经)”[30]。
经过这次镇压和洗劫,拉达克国内再无能反抗查谟统治的力量。
1842年,拉达克傀儡国王贡嘎南杰被废黜,拉达克完全被置于查谟王国的统治之下,绵延八百多年的拉达克王国灭亡,从此再没有独立的身份,也再没有自己的历史延续。
1845 -1846年,英国发动第一次对锡克王国的战争,通过双方签订的《拉合尔条约》,逐渐控制了锡克王国。
战争中,归属锡克王国的查漠大公谷郎森保持中立,事实上协助了英国人对于锡克王国的吞并。
1846年3月16日,谷郎森与英国签定《阿姆利则条约》,查漠王国逐渐沦为英国的附庸,其侵占的**拉达克地区,也就逐渐落入英国之手。
这种继承关系,成了印度对于拉达克地区提出主权要求的基础[31]。
最后,对于拉达克的历史,我们必须要再次明确一个观点。在漫长的历史绵延中,不论是在古格王朝国家联盟时期,还是之后联盟分裂,诸国分立时期,拉达克始终都是联盟的成员之一。
这个位于阿里的国家联盟,为抵御克什米尔异教徒的侵袭,曾屡次出兵互相援助,充分证明了国家之间联盟关系的存在。
清朝时期,拉达克则以**地方政权属国的形式存在,其对拉萨的朝贡和清朝对于拉达克王的诏书、封赐,都能充分说明这种关系。
就像我们曾提及的那样,历史学家也是人类!
某些时候,脑袋必须要为屁股下面的板凳负责,便有了所谓“拉达克王国独立地位”的论调。
但凡是尊重历史,不抱任何偏见的学者都承认,拉达克的地位并不存在所谓独立的问题。
例如、英国史学家马克斯韦尔,在其著名的《印度对华战争》一书中,引用A.P.鲁滨《中印边境争端》一文说:在19世纪,“认为拉达克是**的一部分大体是最妥当的,其地位与**高原的河谷地带中的其它小邦十分相似。它们都对拉萨政府有某种从属关系。拉萨政府的权力来自达赖喇嘛的超凡的地位,而由喇嘛寺院组织管辖之下的,政教合一的体制加以贯彻,**当时毫无疑问是在中国控制之下”。
所以,对于谷郎森(古拉伯·辛格)和倭色尔(左拉瓦尔·辛格)虽然他们在克什米尔被尊为征服者,拉达克还有他们的塑像以及以他们名字命名的城堡。
但我们也要认识到,他们对于拉达克来说就是“真正的侵略者”[32]。
至此,这块面积达到十九万平方公里的故土,别离了它的故乡,成了一块我们只能遥望的版图。
前些年作为一个中国人,想要造访他是如此的困难,阻隔我们并不是遥远而高耸的雪峰,而是心中那条久久不能愈合的伤痕。
借用于右任先生临终的诗句来为这篇挽歌的结尾吧!国有殇,焉能忘!!
《国殇》
葬我于高山之上兮,
望我故乡;
故乡不可见兮,
永不能忘。
葬我于高山之上兮,
望我大陆;
大陆不可见兮,
只有痛哭。
天苍苍,
野茫茫,
山之上,
国有殇。参考书目:[1][13]、《英美侵略克什米尔的阴谋》中译本__维杰·库玛(印)著;
[2][24][29][31]、关于19世纪**与森巴战争的几个问题_周伟洲;
[3][21]、1684_1842年拉达克与中国**的政治关系研究_徐亮;
[4][6][8]、《试论**杭击森巴入侵之战》_次仁加布;
[5][11][22]、拉达克王国_道格拉人占领拉达克_L_伯戴克;
[7][9][30]、1840年_1841年**与森巴在阿里地区之战原委_陆水林;
[10]、与**战争同时的森巴战争_王共蒙;
[12]、《拉达克简史》李友义驿;1840年_1841年**与森巴在阿里地区之战原委_陆水林,拉达克王国_道格拉人占领拉达克_L_伯戴克;
[14]、1840年_1841年**与森巴在阿里地区之战原委_陆水林;《古拉达克一历史与文明》_卡久·西甘达尔·汗·西甘达尔著:(列城,1987年乌尔都文第版);[15][17]、《清实录道光朝实录》;
[16][23]、论森巴战争在中国近代史上的地位_苏发祥;
[18][19][20]、1684_1842年拉达克与中国**的政治关系研究_徐亮,《清实录道光朝实录》;
[25]、孟保:《**奏疏》卷1,道光二十二年十二月初七日孟保奏折,关于19世纪**与森巴战争的几个问题_周伟洲;
[26]、《试论**抗击森巴人侵之战》_次仁加布,《**与森巴战争》;
[27]、《**通史—松石宝串》_恰白·次旦平措等撰,关于19世纪**与森巴战争的几个问题_周伟洲;
[28]、《中印边境》_[英]A·兰姆著、民通译,关于19世纪**与森巴战争的几个问题_周伟洲;
[32]、《古拉达克一历史与文明》_卡久·西甘达尔·汗·西甘达尔著:(列城,1987年乌尔都文第版).页367;详解历史细节,厘清来龙去脉,视角不同的中国历史!欢迎关注“白发布衣的藏地读行!”本文系网易新闻·网易号家乡特色签约内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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